WEST SIBERIAN LAIKA

比星星更高

丁仪摔盘子的坍缩


  这没什么可高兴的,如果我的嘴还能依照大脑的指令办事,那它一定会向——如果“神”之流的确存在,并且可以被人拍下银版照片——正教和异教的所有神魔鬼怪倾吐满腹苦水,不,我的言语无法描述那种悲哀——如果我们,人类,胖乎乎的金星人和肤色黝黑的海王星人,到波江座天堂和半人马三星,在宇宙这个不善言语的神的重生中,仍能保持颠倒但幸福的大脑,把人生,把文明终结在——
 
  我看着我的手拿出黄澄澄的子弹,塞进弹链;我看着弹片从阿列克塞的右肩弹出,同炸药和钢珠一道回到早已不是纳粹的纳粹手上。他的表情由痛苦转为平静,可我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悲哀。倒下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复活,从坟茔里列队走出,在阵地上歪歪扭扭地站起,如果我的嘴能听从大脑的指挥,我会说“真是怎样跌倒就怎样站起来!”,而不是“……?吗弹子的多有还,沙廖阿…”阿列克塞知道我想表达什么,他用眼神朝我示意:“没用了,伊廖沙,听天由命吧。”

  可我不会,也不能。无数种想法在我脑中盘旋。我又想起德米特里和刑台上那一摊血肉模糊的……当时我在人群中狠狠抓着斯捷潘“施舍”给我的旧外套,瞪大双眼,喉咙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那天天气难得的好,蓝天白云,空气里浮动着干木柴和大麦的味道,和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多不相衬。我任由身体向后退去,蜷缩在掩体后面,看着对面的枪口一闪一闪,想象子弹顺着预定轨道精准无误地回到枪膛、弹匣,分离成黄铜和火药。这是多艰难的时刻。战争本已结束,然而我们仍要回溯战争,回溯苦难;对于我,回溯那一堆血肉,听他们唱颠倒的国际歌。
 
  我感到窒息。这列军车正把我送回故乡。我不愿面对阿加塔黯淡的眼神,我也不敢面对瓦连京和维克托莉娅即将——我还是不愿说出那个词——归为虚无的事实。我跳上月台,与加娜交换了一个短暂的吻。接着她搂着我的臂膀,用棕褐色的,盛了泪的眼睛对我说:“伊廖申科,我们回家吧……”
 
  最后我回到了马车上,拿着一根旧鞭子。身前那三匹红马喘着气将我和生着病的第一个维克托莉娅从喀山城运回斯捷潘淌金子的地狱。我在门口看见德米特里冻成紫红的脸,他的灰眸蓄满笑意,安稳的神情再次让我想起那堆血肉里的脸——那是殉道者的脸。然“后”我拉着德米特里的衣角到刑场去,听他们高喊“——拉乌”和“!现实会定一就,尔耐雄那特英……”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攀上我的喉咙,至此,伊利亚·弗拉基米耶维奇·布拉金斯基彻底结束了他的一生。在等几百、几千、几万亿年以后,当所有生命都归于沉寂,宇宙这不善言语的神就将迎来新生。

评论

热度(8)